面对面 | 刘云:武汉归来,她成了200多个“孩子”的“刘妈妈”

发布者:tz发布时间:2020-05-04浏览次数:331

“那天阳光正好,我坐在隔离点的长廊上,正好一个小姑娘依偎在我怀里说她第一次进仓的感受,另一个队员就帮我们俩照了张相。”照片上,姑娘亲昵地搂着刘云,看起来真的就像是母女一样。背景里的树叶透着绿,位于南京国际会议中心医学观察隔离点,已经开始有了一点隐隐的夏意。

  

  

刘云,农工党党员,一附院(江苏省人民医院)副院长,江苏省人民医院此次派出的一支200多人援鄂重症医疗队队长。从新冠肺炎疫情风暴中心重回广州路300号的故地,中间隔着14天的医学隔离观察期。14天结束,427日,刘云和200多名队员一起收拾行李,离开隔离点,回家!返岗!

日子的基调从壮烈紧张调回了忙碌日常,刘云口中的“孩子们”,将会重新回到岗位,成为那些一号难求的大牛医师、干练飒爽的护士长和忙碌着也会偶尔犯错的医院“小萌新”,但在200多个队员心里,“刘妈妈”永远都是那位严厉又温柔的“刘妈妈”。

61天坚守,医疗队里多了三位“妈妈”

“刘妈妈”是在武汉得的昵称。“我们200多人的医疗队里,有三位妈妈,我一个,负责后勤保障的医院总务处副处长王永红管着大家吃喝穿衣,是一个;医疗队护士多,管着护士们的宋瑾护士长,也是一个。”刘云院长说,在武汉,医疗队员们都习惯了有事找“妈妈”。

刚到武汉的时候,一片陌生,确实会有心里没底的感觉。刘云告诉紫牛新闻记者,他们这支医疗队驰援武汉的当天天,武汉刚刚确诊了一万多例新冠肺炎患者,新增患者数到了最高点,震惊了全国。所以无论是医疗队队员还是她这个领队,压力都是巨大的。落地即接管,但接手的武汉市第一医院,也是在当天才被确立为收治定点医院,各项硬件条件还没有改造。他们面对的是一块“白板”!

刘云告诉记者,为保证当天能顺利接管:前期理顺环节,她和大家一起一点点抠细节,包括哪些队员首批进仓(重症监护室),救治设备、药品出状况怎么办?直接接触到病毒怎么办等等。队员们遇到医疗“大动作”,她也不放心,一定会穿上防护服到隔离病房里看流程,确保不能有任何差错。面对设施“白板”一块的武汉市第一医院,刘云和队员们的适应期是一天。

一天之后,所有的医疗流程都走上了正轨。

  

  

在武汉的每一天,刘云就没有在夜里一点前入睡的,压力大到天天都在掉头发,但出现在队员面前,刘云还是那个飒飒的刘院长,是队里拿主意、定军心的人。

刘云现在还记得送第一批“孩子们”入“舱”时的场景。“他们穿着白色的防护服,那个门慢慢关上,他们朝我挥手。”那画面就像电影里的慢镜头一样,“我的心一下子就沉下去了,现在说起来眼泪都要出来,像是有可能就这么见不着他们一样……”

现在面对记者采访,刘云可以不假思索地报出医疗队的那些数字,在武汉市第一医院35天,在金银潭医院26天,共救治了130位重症患者,深静脉置管术、气管切开术、ECMO(体外膜肺氧合)和CRRT(连续肾脏替代疗法)治疗、改良经皮锥形扩张气管切开术、食管支架置入术,每一个手术名称背后,都是队员们与病毒、与死神的一次“近身搏斗”,刘云则是那个不放过任何细节来守护他们安全的人。

夜半三小时的谈话和52条“军规”

即便是回到驻地,刘云脑子里的那根弦也一点也不能放松。“每天驻地光是我们医疗队,就得200多人酒精消毒,酒精燃点很低万一着火了怎么办?消防通道队员是否通畅熟练,所以我们很快就做了一次消防演习。哪怕是宾馆门口多停了辆出租车,我脑子里都是警铃大作,武汉公交停运了,这辆出租车从哪来?送什么人来?”有一次,在宾馆出现了一张生面孔,刘云和“王妈妈”两个“弱女子”直接冲上去就盘问,拉住人就是不让人走,非得问出他到底是谁来。好在最后确定是虚惊一场,“生面孔”是别的医疗队的专家,恰巧滞留在宾馆驻地了。

医疗队的队员们都收到过一份word文档,《江苏省人民医疗队援鄂(武汉市第一医院)医疗队一问一答》,这是刘云整理的医护人员管理的小册子,“军规”从最开始的30多条,逐渐增加到了52条。说是“军规”,其实还有不少是生活上遇到麻烦的指导。“很严格,但也很贴心。”医院康复科季婕护士长评价说。

病毒不认人,不会因为医生是来救人的就网开一面,近距离天天和病毒打交道,医护们的心理压力也是巨大的,更何况,队伍中一半都是90后,“在家里,他们还是没怎么经历过风霜的孩子。”

队伍里就有位队员,心理压力特别大,组长、心理医生都交流过,还是困在焦虑的情绪里走不出来。“我说,那我来吧!没想到队员一到我面前,一下就扑在我怀里哭。”刘云陪了她将近3个小时,给她讲自己的经历,讲自己怎么从一个农村娃成长起来,讲成了家之后还毅然去国外读书,那时候也会哭鼻子的过往,还跟队员一点点分析新冠肺炎的症状,让她不要乱担心。队员的情绪这才慢慢缓过来,第二天早上,还特意来给刘云送早饭,让她很感动。“现在这个队员遇到好事情就会给我发短信告知,也会叮嘱我注意身体,有时候就直接叫我妈妈。我就是他们的依靠。”

在武汉过生日,队员缝了朵“桔皮花”送“妈妈”

在武汉的61天,总会碰上医疗队队员过生日的时候。“我们队里除了我这个‘刘妈妈,还有综合保障处的‘王妈妈’,护理部的‘宋妈妈’。每次队员过生日,我们会请志愿者帮忙张罗着添碗面条,再卧个鸡蛋,但有时候条件有限备不起来,那至少我们自己用粉红纸我会给他们写一个贺卡,一定要送到。”

  

  

粉红色的A4纸,是当时一片肃穆的武汉,最方便找着的一抹暖色调了。

314日,是医疗队到武汉刚好满1个月的日子,巧合的是,这一天也是刘云的生日,天天忙得脚不沾地的刘云,把自己的生日给忘掉了,但刘妈妈过生日,队员们却还记得。

  

  

平时为我们操碎了心,您辛苦了,刘妈妈生日快乐。——心外ICU 汪文洁”

“整整一个月的时间,让我亲眼看到了您肩负的压力,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,祝院长生日快乐,此疫过后,天天轻松!——队员王向明”

“巾帼不让须眉,您是我们的最美女神。”……

这些都是朴素地一排排写在粉红色A4纸上的专属告白。

驻地没有蛋糕,武汉也买不着花,为了让贺卡尽量好看一些,队员们还就地取材,红色的纸片被剪成了心型、拼成了蛋糕,有心灵手巧的队员还用橘子皮剪成了一朵花的形状,用酒店针线盒里的一颗小纽扣做成了一朵花心,橘子的上带着的小杆子和叶子,也顺带被做成了花托。连支彩笔都没有,橘皮花没几天也干了,粗糙得像是会被幼儿园退掉的手工作业,但刘云都细细收藏了起来。“孩子们都记得我的生日,那天我特别感动,真的好久都没有笑得那么开心了。”

  

  

技术控也文艺,写词领唱云直播

“必胜必胜必胜,江汉大地重回洁净,必胜必胜必胜,我们就是那大地蓝天间的白云……”

413日,医疗队归来的机场专机落地,队员们唱的是队歌《苏鄂守卫进行曲》,领唱的就是刘云。令人意外的是,这首原创曲是医疗队队员季婕和刘云写的词,作曲还是刘云张罗着请南京师范大学音乐系吕振斌教授给谱的。

张罗着写歌这事,摆在刘云身上还真有点“反差萌”,在此之前,大家更多地是看到她理性、技术控的一面。

刷脸支付、互联网医院……江苏省人民医院信息化一直走在全国医院前列,作为分管医疗与信息化的副院长,她拥抱新技术很快,用现代信息技术助力医院发展。自己主导的科研项目许多也与新技术有关,比如她主持的科技部重点研发项目《糖尿病信息化管理平台与传播体系创建及示范应用》就是利用信息技术推动糖尿病防控等。在支援武汉的各支医疗队里,江苏省人民医院是唯一带上了信息工程师的。这个岗位不仅在武汉前方与南京“大后方”会诊连线时发挥了重要作用,还配合着在前方搭起了一个直播的平台。

这个云直播平台,把理性和感性揉到了一起。

一盏照明灯、一台电脑、一个电视屏幕和一套简易的直播系统,《战地声音》每晚7点准时上线,直播间的主播和嘉宾都是医疗队的队员,在这里不仅有文件传达、科普课堂、病例分析、心理疏导等专业内容,还有诗歌朗诵、战地日记、等个人才艺展示的环节。刘云说,疫情期间不能聚集,但云直播把大家聚在了了一起,大大鼓舞了士气。

14天隔离,工作被按下“暂停键”的那些日子里,一张一弛两种节奏也是和谐共生。制定隔离期纪律,完善安保,增选安全监督员、安排消防演习,医疗队的20篇论文都已经起步,刘云还忙着组织大家把战疫的管理救治经验编辑成书,两本已经初步成稿,第三本队员们的随想、日记,正在紧锣密鼓的搜集中。偶尔有放缓节奏的时候,晒晒太阳看看书。

412日,在武汉的最后一晚,在最后一期的《战地声音》里,队员金曼丽分享了不久前读到的一首诗。“若我归来,请不要为我特殊安排。只想在接着上班的时候,和同事们打个招呼,就当出差回来。若我归来,最想吃的是妈妈做的饭菜。只一盘绿油油的青菜,许久未尝,味蕾深爱。”

时间走到2020428日,对刘云和医疗队队员们来说,诗里的日子终于成真了。

  

  

 

快问快答>>

Y:扬子晚报/紫牛新闻记者杨彦

L:刘云

Y:在武汉会出现压力大到睡不着觉的情况吗?

L:当然会。因为要面对多重压力,要考虑如何积极救治危重症患者,又要考虑队员的安全,不只是感控安全,还有驻地安全,如水电气、酒精等危化品、交通安全等,还要操心大家的生活、防护保障,心理等;在出发前我们并不知道当时武汉的情况,到了那里才发现现实还是很严峻的,包括接管医院的救治条件等很多事情要协调,确实承受的压力很大,有时会睡不着,但是必须强制性地保证自己睡着,否则第二天没有精力去做事情。

Y:这支队伍有没有让您惊喜的地方?

L:我们的队伍表现出了很强的责任感与使命担当,真的是不到最后一刻,绝对不会放弃。每个人都是拼命地去拉回每一个危重患者。让我比较惊喜的是队伍里的90后、00后这帮孩子们。我们的队伍里有一半是90后。在传统印象里都觉得他们娇生惯养,顺风顺水在温室里长大,抗压力可能比较差,但这一次让我们感受到了他们了不起的一面,他们身上表现出来的勇敢、坚韧不拔、善良,包括多才多艺很让人欣慰,感动,真切地感受到他们是我们未来的希望。

Y:现在回过头来看这场战疫,最大的感触是什么?

L:武汉封城这件事,大家现在可以轻松地去谈起,但在当时那种状态下能做出这样一个决定,太了不起了,体现了我们中国的担当,武汉封城不仅保护了中国,也保护了全世界。在这样一场大灾大难面前,全国人民同心同德、团结一致、共同抗疫,各行各业都展现出了大爱的情怀。特别是我们医务人员,在历次大灾大难面前,充分展现了救死扶伤,甘于奉献的职业精神。今天我们回来了,有鲜花有荣誉,但当时出发时,真的就是抱着可能就此回不来的心境,因为你不知道你能否回得来。生命无价,医术是人类文明的象征之一,希望在疫情过后,社会也能够持续地给予医务人员应有的尊重,在良好的社会环境下,医务人员才能发挥出最大的作用,才能对得起国家对他们的培养。

  

  

来源:紫牛新闻https://wap.yzwb.net/wap/news/482741.html